早上好,基耶利尼。我们单刀直入地问:您对《都灵体育报》最初的念头或记忆是什么?
“我父亲是尤文图斯球迷,母亲则是AC米兰的拥趸。我一直记得,每当比赛后的第二天,我父亲在买本地的《蒂雷诺报》时,总会再买一份《都灵体育报》来看关于尤文的新闻。这是我对《都灵体育报》最初的记忆。随着岁月流逝,我总会将它与都灵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,尽管它并不仅仅报道尤文图斯和都灵队。这些都是我青少年时期开始阅读体育报纸时的回忆了。”
在尤文图斯的二十年里,您对《都灵体育报》的看法有何改变?它在尤文内部有分量吗?
“是的,很有分量。不过,所有媒体都很有分量,如果它们的分量能轻一些或许会更好。尤其是在职业生涯初期,媒体的‘叙事’可能会很危险,因为它能产生正面或负面的影响。现在作为一名管理者,说来也怪,我反而读得更多了,因为我有责任去了解外界是如何报道我们的。而当球员时,我会非常小心,不让自己受到影响,不让自己的心态失衡。”
谈到与都灵的联系,“伟大的都灵队”对您意味着什么?对我们(《都灵体育报》)来说,它代表了一段历史,因为我们在苏佩加空难中失去了我们的创始人和第一任主编。
“我对那支光荣的球队致以崇高的敬意。不幸的是,击败他们的并非更强的对手,而是悲惨的命运。我在都灵生活了二十年,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座城市,5月4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。在那个纪念日,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。我有很多朋友,在那一天,他们会放下一切,只为前往苏佩加(空难陵墓与纪念活动)。我觉得这非常美好,因为它意味着带着自豪感将一段记忆传承下去。我非常钦佩这些球迷身上的那种身份认同感,他们从未亲眼见过那支球队比赛,却通过他人的讲述,让那段历史活在了心中。”
在我们报社讲述的这八十年体育史中,有什么是您铭记于心的吗?
“我记得小时候在小学和中学那会儿,我会在电视机前花上大把时间观看任何正在播出的体育节目:为了看每一个电视上的体育节目,我都要‘斗争’一番。我现场看过的体育比赛不多,毕竟利沃诺(椰子的家乡)也算不上世界中心。不过,篮球馆和足球场——恰好它们离得也很近——就是我度过周日的地方:我妈妈下午两点半把我送到那儿,然后晚上八点看完篮球赛再来接我。”
有哪些体育赛事对你的人生有重要意义?
“90年和94年世界杯我都记忆犹新。1990年时我还小,但我能准确地告诉你我是在哪里看的意大利对阿根廷那场比赛;我也忘不了94年美国世界杯决赛点球输给巴西后流下的眼泪。这两件事是我情感记忆中的两座里程碑。此外,我和我哥哥在电视机前曾是通巴(高山滑雪运动员)的狂热粉丝,也以车迷的身份亲历了舒马赫在法拉利的时代。还有,就像我之前说的,我对家乡的篮球爱得深沉,可惜我经历的不是那支历史性的强队——他们在决赛中输给了米兰。我见证的是球队从A2升入A1的时期。哦,对了,我还经历了加里纳利在米兰的第一个赛季。”
我不知道您是否会像球迷一样收藏报纸头版,但如果让您选择三份永远珍藏起来,您会选哪三份?
“不,我本人不收藏,但我妈妈会。如果非要说的话,我会选:2021年欧洲杯冠军,那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。它的价值超越了很多东西,因为它以一种更宏大的名义将所有球迷团结在了一起。而且是在我职业生涯末期,在经历了无数足球和身体上的波折以及新冠疫情之后赢得的,这让那份情感更具力量。那是非常、非常重要的一刻。然后,我会选九连冠中的第一个意甲冠军。我之所以提这个,是因为它完全出乎意料,心情就像坐过山车,比如在联赛最后几轮被莱切逼平,当时感觉我们几乎要陷入一场惊天悲剧中。至于第三个选择,我心中缺少的是和尤文一起赢得的欧冠冠军。我们进了两次决赛,其中一次我没能上场。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柏林的决赛中登场——也许我们最终还是会输,但没能亲身参与,这份遗憾一直都在。”
出人意料的冠军与至暗时刻
您刚才说第一个意甲冠军出人意料,说得很对。事实上,黑暗或灰暗的时期有时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结束,仿佛天时地利人和。在尤文图斯正经历困境的此刻,这算是一种鼓舞人心的想法吗?
“2011年的时候,有很多块拼图正在慢慢归位,从新球场到球队阵容。是你(指记者)教会了我,尤文图斯的历史是由一个个‘周期’和‘反周期’构成的。要去解释其中的原因很困难,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,胜利周期和无冠时期总是有规律地交替出现。我经历了卡佩罗周期的末期,然后是‘电话门’事件后的时期,再然后是九连冠,以及现在这个新的‘反周期’。我曾身处地狱,也曾登上天堂。但归根结底,当我回顾尤文图斯队史时,我看到我们的冠军数量是荣誉榜上第二名的两倍,这意味着其他球队的‘反周期’要长得多。或许这正是我们的与众不同之处,此外,我们还有一个延续了超过百年的所有权家族,无论如何都保证了俱乐部的连续性。在这百年间,不仅足球变了,整个世界都变了,但尤文图斯在几十年的岁月里始终保持着它独有的特质。”
“电话门”事件后最黑暗的时刻是什么时候?
“第二次拿到第七名的时候,也就是德尔内里执教的那个赛季。因为这种事永远不该发生,但一个糟糕的赛季或许还可以被接受。当时我们刚拿了一个第三名和一个第二名,本以为已经重回正轨,所以第一个第七名算是一次重创,但大家还抱着能立刻重新出发的希望。然而,第二个第七名则要糟糕得多,因为我们完全没准备好要再经历一次。那段日子我过得非常煎熬,就我个人而言也是如此。”
在那个节点,您是否觉得复苏需要很长时间?
“嗯,没想到会这么快,也就是说,我没想过能立刻赢得冠军。尽管在那个夏天确实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,你能感觉到前进的方向正在改变。新球场就是改变局势的关键因素之一。”
它(新球场)的推动力是否已经有些耗尽了?
“不,别这么说。我们(在这方面)依然遥遥领先,这对意大利足球来说其实挺不幸的。我们还在等着其他球队能建起像我们一样的新球场呢。”
说起来,直到21世纪初,意大利足球还是世界中心,但现在已经落后了,而且不仅仅是在球场设施方面。
“是啊,我一想到那个时期我们能有三支球队同时进入欧冠半决赛,还有一连串的金球奖得主在我们的联赛里踢球……如今,这样的场景简直是天方夜谭。”
未来10年内,意甲再出现一位金球奖得主,这会发生吗?
“可能性有,但现实性无。即便有,也只会是昙花一现的个人闪光,绝不会是因为某支球队有经济实力去买来一位世界顶级球员。”
要如何走出困境?
“说实话,我不知道。意大利足球没有能力靠自己走出困境,我们必须重新找到一些特别的东西,这些东西要么我们已经失去了,要么就是外界不再认可我们拥有。近年来,我们的受关注度一直在下滑,有些人意识到了,有些人则没有。这个问题超越了球队在欧战中还算不错(但绝谈不上出色)的成绩。那些成绩,并不能作为衡量联赛健康与否的指标。”
意大利足球、欧冠与变革
意大利足球是否缺乏管理能力?
“是的,但要注意,国外也同样缺乏。我们对自己总是评判得非常严厉,但国外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多少,他们要么是在享受过去正确决策带来的红利,要么就是有些俱乐部大到可以超越任何危机时刻,比如西班牙和英格兰的那些。他们那里同样有显而易见的问题。巴塞罗那的种种动态可不是管理出色的表现,但巴萨是一家世界级俱乐部,拥有全球拥趸,即便现在正在拨乱反正,但过去肯定犯了错,否则不会陷入如今的境地。还有英超,虽然靠着电视转播权拥有巨大的能量,但同样面临着经济问题,这或许也和某些管理失误有关。所以,从这个角度看,我们未必就比别人差。但显而易见的是,我们的国际价值正不断下滑,风险在于我们可能在国际上失去竞争力,并导致整个意大利足球水平的向下看齐。如果我说我有什么锦囊妙计,那我既狂妄又虚伪,但我们正在努力与这一趋势抗争。”
关于世俱杯,二十年后我们会在《都灵体育报》百年庆典的特刊上再次讨论它,还是说它只会成为足球史上的一个奇特插曲?
“对我而言,这只是未来众多届比赛中的第一届。当然,由于时差关系,这项赛事在意大利的受欣赏程度打了折扣,大家没有那么投入地去体验。我当时在美国,看了很多我从未看过的精彩比赛,能有机会看到与南美足球及其球迷文化的碰撞,让我非常激动。我和温格、因凡蒂诺也聊过,设想一下,在六七月份,把这样的赛事放到伦敦及其周边地区举办,天气更凉爽,路程也更短,我相信这对任何一个能从早到晚看球的球迷来说都是一个梦想。对于热爱足球的人来说,这是一项美妙的赛事。不过,在美国举办的后勤保障很困难,所以未来需要好好考虑在哪儿重办。决赛是一场360度全方位的美妙盛宴,我当时就在现场,很多年后我依然会记得那一幕。”
您作为球迷时看的是欧洲冠军杯,作为球员参加了欧洲冠军联赛,后来又见证了欧冠的进一步变革。下一步会是什么样?
“我最早接触的是那个只有联赛冠军才能参加、直接就是淘汰赛的欧洲冠军杯。后来我见证了它演变成两个、三个、四个参赛名额……我不是一个怀旧的人,我非常喜欢现在这个新赛制。尽管我意识到赛程变得越来越拥挤和复杂,需要进行调整,但我认为这是一项很棒的赛事,它带来了激情,小组赛最后一轮的较量让所有人都喜欢,也让所有人都为之着迷。未来,规则还会再变,但这很正常,顺其自然就好。”
我们来谈谈您自己的发展。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您具体做什么,很多人期望您能绝对地掌控尤文图斯。能为我们解释得更清楚些吗?
“我去年进入俱乐部管理层,一开始负责的是机构事务方面的工作,我发现了一个超越球场的全新世界,比如接触联赛、足协以及像欧洲俱乐部协会和欧足联这样的国际机构。我认为必须了解这些领域才能让自己准备得更全面。然后是俱乐部内部的运作,这里有许多我认识多年的人,但认识他们是一回事,每天和他们共事又是另一回事。这项工作我从去年开始,今年会继续,我正在进入尤文图斯鲜为人知的一部分,而这一部分恰恰是另一个尤文(指球场上的尤文)的‘引擎’。你必须先了解一台机器是如何运转的,然后才能提出意见和想法,否则就是既狂妄又适得其反。再然后是球场上的事,无论是去年还是今年,我始终扮演着支持在任者的角色。这是一个我不想仓促行事或跳过任何步骤的学习过程,但我随时听候所有人的调遣。正如达米安(科莫利)明确指出的,我不参与转会决策,尤文图斯没有独揽大权的人,我们是一个共同工作、通力协作以争取最佳结果的团队。即便是安德烈·阿涅利时代,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,因为他也会将大量工作授权给他手下的人。未来也将永远如此。”
在尤文图斯这样的俱乐部,一项转会决策需要多少人共同参与?
“这取决于决策的重要性。在最重要的决策上,甚至连老板(指家族所有权)都会参与进来。转会这事,从来没有人能一个人搞定,即便是90年代的莫吉也不行,你要是去和吉拉乌多聊聊就知道了…… 当然,逻辑上体育总监要为技术层面的选择负责,就像教练要为他派上场的阵容负责一样。但在尤文图斯,从来没有过主席一个人做决定的情况。”
转会、图多尔、加图索与科莫利
我们来谈谈转会选择。要如何走出当前的这个“反周期”?
“我们正在努力构建一个根基,因为没有坚实的基础,就不可能重返胜利。我们的想法是打造稳固性,这样一来,这个团队就能够成长,并最终肩负起开启一个全新胜利周期的责任与荣耀。
图多尔是那个对的人吗?
“伊戈尔(图多尔)已经证明了尤文对他意味着什么,并且把这种精神传递给了球员们。而且,伊戈尔所代表的不仅仅是‘尤文精神’,他在过去几个月里传递的价值观是实实在在、肉眼可见的。联赛第四名和一次不错的世俱杯之旅,我认为都是对他的有力证明。与曼城的那场比赛是因为疲劳而失足,但对阵皇家马德里时,我们踢得很有尊严,如果再多一点运气的话……伊戈尔带来了一种优秀的敬业文化,大家都有做事的热情,球队拥有一个积极向上的环境。当然,从这个起点到赢得冠军,众所周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还有很多障碍要克服,但我们是从一些重要的价值观出发的。”
前几天加图索来过了。
“是的,里诺(加图索的昵称)对他所看到的氛围和工作状态感到了惊喜。”
教练的作用是否比过去更重要了?
“和过去一直以来一样重要。在过去二十年里我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同。或许是现在他们沟通得非常多,教练和管理层在媒体前过度曝光了,事实上就连他们(指管理层)自己赛前都会出来讲话。但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迎合媒体的需求。”
为什么卖掉球员这么困难?
“莫吉曾说过:买人谁都会,卖人才是真本事,没几个人能做好。此刻你问我,算是问错人了,但我可以说,如果你想卖一个表现出色的球员——你随便说个名字——这并不难。但要卖掉一个表现差的……嗯,那就复杂多了。另外,现在市场上流通的资金很少,在所有级别联赛——意甲、意乙、意丙——都存在卖人难的问题,因为没人能花钱。尤文图斯和其他任何俱乐部都面临这个问题,所以最终所有交易都挤在八月份最后那15天。有钱的球队会提前买人,其他的都等到最后一轮,也就是‘打折清仓’的时候再出手。”
科莫利真的就是那个“算法信徒”,一个只认数据、没有人情味的人吗?
“不不,这种描述有些失真了。他非常关注数据,因为他相信数字,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只有数据而毫无人性关怀的人。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,包括我自己,都还不算真正了解他。我是在三月份欧足联的一次会议上认识他的,当时我们在餐桌上坐得很近,聊了很久,完全不知道我们后来会在一起工作。当他来到都灵时,我们还为这事笑了半天。他是一个很好共事的人,我们正在建立一个将在秋季完善的工作架构。工作归工作,至于做得好坏,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。但大家都有很强的牺牲意愿,都想去开创我们之前谈到的那个胜利周期。”
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为足球而生、为足球而活的人。是这样吗?
“他从小就是如此,并且足迹遍布了全世界。比如,他就曾跟我讲起过在日本的经历。所有这些国际经验,让他拥有了一个更全面的宏观视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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